第一節課後。” (1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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問你。”
“惡作劇電郵？”
“或許是哪個同學鬧著玩罷了，沒事。”
“雨，”凱文突然認真起來，“我們學校的學生有點特殊，大多本質不壞，可被家裏寵得驕縱任性，玩起來瘋狂忘形，若誰威脅你或是仗勢欺人……跟我商量，我會保護你，知道嗎？”
雨寒點點頭。
離回學校的日子已為期不遠，她也寧願相信，這一切都只是一群天之驕子無聊想出來的惡作劇......而那房間裏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個意外……而已。
☆、Chapter 41
新年已過，狄倫依舊毫無音信。若非不是在除夕晚宴上聽說狄倫一直在爺爺家，雨寒差點打算報警。
她的不解很快變成惱怒，覺得自己被戲弄了——狄倫到底把她當什麽？
面終歸還是得見，開學那天，一早就在女生宿舍外等候的，正是那個沒交代的人。
他單手提著書包靠在路燈上，表情是一貫的不屑。如此明目張膽地等人，路過的女孩都回頭回腦，陣陣私語。
雨寒收回剛要踏出的腳步，驀然改變方向，從後門繞道溜出。
無論多想當面問清楚，她無意做整個聖喬治茶餘飯後的話題，一溜煙跑到校樓。途中越想越憤概，既安然無恙，有何理由杳無音訊？她更氣自己，情緒竟能被人這般左右。
儲物櫃前見到熟悉的身影。雨寒與一臉笑意的隆介擁抱。
“大清早臉色怎會如此灰暗？嗯？假期真過的那麽糟糕？”他揉了揉她的頭。
隆介總有辦法消除她的委屈，雨寒不介意他把她頭發胡擄成鳥巢。
“我想念你。”她輕道。
“我們酷酷的雨小姐怎變這副模樣。”
雨寒勉強擠出笑容松開他。“你呢隆介，家人可好？”
“嗯......從何說起？真是一言難盡。”
他們相視而笑。
班主任卡特先生一手夾書一手拿著咖啡在他們身邊路過，雨寒沒有註意到笑容自隆介臉上消失。
“老師早。”她禮貌地點了點頭。
“你們也早！”
此時兩男生路過，其中一個問：“對不起老師，現在幾點？”
卡特持咖啡的手戴著手表，手腕一轉剛好把熱騰騰咖啡灑在自己褲子上。
男生們故作吃驚狀，“啊！”
卡特尷尬地笑了笑，說：“沒事沒事，一點咖啡而已......八點十五，你們也好快點了。”
男生們嘻嘻哈哈笑著走開後，卡特也訕訕離去。
如此冒失的導師，在高中不可能不被學生整蠱，雨寒不免抿起嘴唇想笑，可轉頭之際發現隆介面無表情，目光散淡地盯著卡特逐漸遠去的背影。
她收起笑意。
隆介溫柔體貼，自然不覺這種惡作劇有任何可笑之處，雨寒感到慚愧。
預鈴此時響起，他們剛要道別，狄倫似一陣風般迎面卷來。
“什麽時候離開宿舍的？”他招呼也不打就直接質問。
雨寒冷臉凝視他。
“怎麽了？這是在生我的氣嗎？”
隆介見氣氛不對，試圖緩解道：“狄倫，新年快樂。”
狄倫卻連眼皮都未擡，只顧盯著雨寒。“生氣之前是否該先聽聽我要說什麽？”
不巧，凱文剛好同幾個球隊的朋友路過，見到雨寒親切地打招呼，並對他的同伴們說：“你們認識雨寒吧，她就是我提過，如紗曼塔一樣重要的人，我不在時記得照顧她 。”
三個大男孩點頭，笑得有些別有用意，使心情本就欠佳的狄倫面色惡劣到極點。
凱文轉向雨寒：“新學期好好加油，別忘了前天對你說的話，有事隨時跟我商量……”
他話音還未落，狄倫風馳電掣的一拳揮到他臉上，毫無思想準備的凱文失去重心，狠狠摔倒在地。
人來人往的走廊霎時安靜如斯。
凱文的弟兄們回過神，向狄倫撲去，隆介扔下書本上前阻擋，四周一片喧嘩。
一切發生的太突然，雨寒亂了方寸——凱文鼻子和嘴角都開始流血，可另一邊溫文的隆介根本拉不住三個身形魁梧的橄欖球員，狄倫被他們掐著脖子，釘在儲物櫃上。
混亂之中，雨寒同那雙藍色目眸交觸——那裏面映出的是失望，不解，困惑，還有更多的憤怒，在她眼前一閃而過。
雨寒站在原地，直到教師們聞聲，前來阻止。
狄倫因挑釁傷人，被罰停學兩周，在宿舍閉門思過——因對方是凱文.楊，事情很快傳遍整個聖喬治。在都不清楚狄倫為何會突然攻擊的情況下，人們對此事件充滿無限好奇，謠言不停地被加油添醋的散播。
雨寒默默聽著各式各樣的流言蜚語，絕口不提打架的事。
她始終沒有機會跟狄倫說上話。
一日晚飯，隆介這樣跟她說：“雨，虐待盤中已死牛犢也解決不了你的困擾。聖誕至新年期間你同狄倫倒底發生了什麽事，他要出那麽重的手，拳擊凱文？”
雨寒放下餐具，沈默片刻後答：“隆介，狄倫他做事蠻橫霸道，不按常理出牌，我不明白他，也不知該如何是好。”
“但你喜歡他？”
“我不喜歡他的專橫跋扈。”
“但你喜歡他。”
雨寒無可奈何地點點頭。
“那就沒什麽好糾結，不是所有人都有幸被喜歡的人喜歡……你該把握機會。”
“但他偏執沖動，想怎樣就怎樣。如有一天，他要來幹涉我們的友誼，我也只能乖乖聽從？”
“那要看理由夠不夠充足......我們是否給了他這個需要。”
隆介的溫柔可靠，讓一向不喜表達內心的雨寒也忍不住傾訴：“其實聖誕之前一切都還好，是他先無故失去聯系，然後蠻不講理地出手傷人……”
“如果我是你，會先聽他怎麽說，再做決定。”
狄倫處分結束的那一天，雨寒聽從隆介的建議，主動來到男子宿舍，決定好好談一談。
打開門，見是她，狄倫面無表情地立在門檻，凝視她半晌，轉身走進房間。
他的房間很大，帶私人浴室，且只有一張床——即使出錢也難申請的獨立套房，不知他是如何得到的。
雨寒在沙發坐下，頗為拘謹。
“什麽事。”他語氣冷淡，似對陌生人。
“開學前為何突然失去聯系？我十分擔心，一直胡亂猜測。”
狄倫雙臂交叉靠坐在書桌，表情頗有嘲弄之意，“有疑問可找凱文.楊談心，你不是他最重要的人嗎？”
“狄倫，你一定要用這種態度？我以為我們已超過這些。”
“我只知道你沒有兌現你的承諾，我再無法相信你。”
“你一意孤行，只聽你想聽的，做你想做的，你在乎過別人的立場嗎？”
“別人立場......是那個處心積慮向我女朋友獻殷勤的人，還是那個說喜歡我，卻放不下另一個男人的人……對不起，這幾個立場都令我十分不愉快，原諒我不在乎，也不想去在乎。”
狄倫再喜歡她，也依舊有自己的原則，雨寒發現他們最愛的可能都是自己。
“你不想跟我解釋些什麽？”雨寒做最後嘗試。
狄倫擡起一道眉，“有嗎？不記得了。”
她無言相對，起身告辭，開門時，與正準備敲門的人打了個對頭。
紗曼塔見到她一楞，可隨後即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，眸中毫無波瀾。反倒是雨寒，十分尷尬。
只聽紗曼塔嬌媚地說：“嗨，狄倫。”
這顯然不是一個讓人感到舒服的場面，雨寒快步離開是非之地。
全校昵稱“公主”的女孩獨自登門拜訪，從何時起，他們變得如此友好？狄倫不是一個平易近人的人，那是否意味他們互有好感？
雨寒想著各種可能性，心中難過得自己都吃驚。原來他在不知不覺間已走進心底深處。
輾轉反側至天光，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愛情，那她不覺有什麽美好。
課堂上，狄倫對她不理不睬。其他時間，他跟紗曼塔出雙入對的場面增加了。兩人並不張揚，但全校寵愛的小妹妹和俊美非凡，性格陰暗古怪的轉校生的配對，依舊在學生間引起哄動。
然而雨寒不知道的是，聖誕舞會的夜晚，狄倫折回東翼地下室尋找非禮她的侍者。他到時人已不見，可在走廊一個隱蔽的角落聽到一對男女的對話。
女方在十分不耐煩地打發男人，狄倫不想打草驚蛇，在墻角處只看到背影。當時並無聽出說話的女生是誰——學校畢竟有百多名女生，可後來有所察覺，那聲音好像九年級人稱公主的紗曼塔.楊。
這個猜疑在新年假期時得到證實。在梅德彎市中心閑逛時，狄倫撞見凱文與紗曼塔，她正用同一種語氣跟她哥哥說：“算算，我不想再聽你廢話！”
在學校，紗曼塔是公認的大家閨秀。她禮貌待人，話不多，啦啦隊活動十分盡力，品學兼優，可這樣一來狄倫更覺得有可疑。
他決定接近她，尋找答案。
☆、Chapter 42
從雨寒的角度看到的，只是狄倫與紗曼塔走在一起時金童玉女般的光環，以及同學們羨慕的眼光。
她覺得委屈，是狄倫先來招惹她，講了一大堆聽起來很偉大的話，然後還沒開始，就莫名其妙地不了了之，這算什麽。
早知如此，雨寒心想，當初應聽信自己的直覺，無論如何也該拒絕......早知如此......一定會盡全力建圍墻，讓他無機可乘。
然而，世上沒有早知，所以雨寒只能把苦咽回肚子，與其他人一樣，做一個旁觀者。
一日在餐廳，愛麗絲嘟著嘴說：“我不喜歡我現在看到的。”
隆介隨她眼目光望去。
狄倫紗曼塔還有幾個跟公主形影不離的女孩，一行人浩浩蕩蕩走進來，在長桌另一頭坐下。
“我還以為是謠言，那不是當眾揍她哥哥的人嗎？有些女孩真不知她們腦裏想什麽。”
隆介看了眼身邊的雨寒，沒出聲。
雨寒像是什麽也聽不見，細嚼慢咽地吃著午餐。
愛麗絲剛要再開口，隆介在桌下輕輕踢了她一腳，使她閉上嘴巴。
“下個月的冬令營，你們Homeroom抽到二月一號出發還是十四號？” 他趁機改變話題。
雨寒隔了半晌才意識到問的是她，緩緩道：“好像是十四號。”
“啊，我也是......或許有機會一起活動。”
“我也不完全屬於十一年級，不一定非得今年去。”
隆介啜了口綠茶，“既逃不過，何不趁早完成，這種活動還是跟朋友在一起比較好。”
愛麗絲嚷嚷：“羨慕死人，我也想參加！”
隆介莞爾，“我們不是去玩，這是Screb！野外求生課，要在冰天雪地的叢林裏搭帳篷，自己起火取暖，沒自來水和浴室，明年輪到你時你就知苦。”
愛麗絲無所謂似地聳了聳肩，“我老姐早就跟我說過，她晚上嚇得不敢出帳篷，差點被尿憋死，白天在樹林踩到不知是人類還是動物的大便，還好冰天雪地，大便硬邦邦的……”
雨寒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，目光卻隔著若幹學生，溜到長桌另一端。
坐在另一端的狄倫一貫散漫模樣，看不出心情。紗曼塔也並非殷勤，兩人面對面坐，無過多交談，自顧自吃著自己的東西，營造出的氣氛卻猶如電影畫面。
他們骨子裏有很相像的東西——一種天生的綺麗，那優越感，從不需在乎任何人怎麽看，怎麽想。
她真不知道，接下來該怎樣跟他在野外相處十四天。
————
為期十四天的二月集訓營，被學生們簡稱Screb（Scary Feburary恐怖的二月）是聖喬治的教學傳統。兩周的野外求生課程艱苦嚴謹，名聞天下，然而知識幫助過無數畢業生在現實生活中逃過一劫，家長們都很樂意嬌生慣養的子女學些真本事，從無有人反對。
因此，每年二月一日和十四日，全體一百八十多名十一年級學生分為兩組，先後搭上前往緬因州的飛機。
位於美國新英格蘭東北部，緬因州與寒冷的加拿大共享邊境，地大物博，百分之九十被樹木覆蓋，屬環保人士和露營愛好者的天堂。
雨寒坐飛機窗口位，望著地面高山樹林一片白雪茫茫——飛機真是奇妙發明，翼下小小兩個圓形噴氣發動，竟可將一巨大鐵盒浮在空中，生命被它托著，使人不得不放寬心。
“本以為羅德島的自然風景已很厲害，沒想到北邊又是另一層次。” 隆介隔著她的肩膀仰望窗外讚嘆。
“嗯，這裏更加......原始。”
“很高興你決定一起來。”
雨寒牽牽嘴角，“其實是被卡特老師和校長逼的。他們說我明年要同你們一起升十二班，所以必須得今年來。”
“真的？那多好，或許以後有很多課能一起上！” 他又像撫摸小狗一樣拍她的頭。
雨寒但笑不語，視線轉回到窗外。
短短一個半小時的飛行，許多十五六歲的少年都坐不住，不斷在坐席之中穿梭，四處串門。
空中小姐好不容易才供應完飲料，雨寒剛想閉目養神，就聽到前幾排一陣騷動。
鬧口角的又是狄倫和兩個橄欖球隊隊員。
狄倫音量不高，可他四周似冒著藍光，說不出的瘆人。“這只是個警告，再不停止踢我的座椅，下次潑你們臉上的就不止是可樂。”說罷他將空塑膠杯隨手一扔，重新坐下。
他後面的兩個男生頭發面頰滴著碳酸水，明顯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。
老師和空中小姐紛紛沖過去。
狄倫被他們攜往商務艙，不知要受什麽處分，兩個被潑的男生也分別被帶到洗手間清理，機艙陷入一陣激烈的爭議中。
雨寒重新陷入自己座位。
“有時真替凱文感到無奈，躺著也中槍。” 隆介說。
“那就是做中心人物的代價。”
“你看你，說的事不關己似的。”
“與我有何關系？”雨寒睜大眼睛。
“他們兩個恩怨從何而起，你心知肚明。”
“怎能這麽肯定？或許是因紗曼塔。”
隆介忍不住笑出聲。
“有什麽好笑？” 她氣結。
“你是當局者迷，我敢用我名下所有財產跟你打賭，他們的恩怨不是因為公主。”
“那是否意味我將成為名副其實的富家小姐了？能繼承山城家多少間連鎖餐館？”
“他笑著敲了一下她的腦袋，“如果你真有好好註意的話，怎會看不出來？狄倫可從未有像註視你那般註視過公主。”
她靠著他胳膊合上眼睛。“我有你和愛麗絲在身邊就夠了，其餘的不願再多想，所以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。”
——
事實證明“恐怖二月”名副其實。十日內，學生們必須學會在零下二十度的氣溫下求生——起火，急救，制作武器，還有基本的生存智謀。其後三天小組需分別在森林各個角落完成一系列任務，最後自搭帳篷在野外度過一個晚上。
原來，室外的木柴並非有火就可點著......原來，泉水河水雨水並不能隨便飲用……原來，灰熊遠遠要比黑熊殘暴......原來，人類赤手空拳離開高科技社會時會得如此無助。
書本上的知識遠遠不及實際體驗，學的越多，學生們反而更加認真。天之驕子們驕縱，卻並不愚蠢，都明白這些知識不知哪天有可能救他們一命。
可緬因森林邊緣的大木宅怎樣也比不上聖喬治，進修期間四人一屋的宿舍又小又冷，其簡陋設施更使學生們大喊難過，尤其是女生，沒了風筒卷發電棒種種器材，個個回歸自然，有些與平日相差懸殊，被男同學笑掉大牙。
跟雨寒同房的是三個從未交談過的十一年級女生——蘭納，麗莎和卡裏，她們三人顯然已很熟，自立一國，其中只有住雨寒下鋪的卡裏，時不時會同她打個招呼。
雨寒並不以為然。
白天各自上求生課，中午吃飯有隆介，下午野外實習，晚間跟隆介在休閑室看電視打打乒乓球，回房只是睡覺而已。
一天晚上，卡裏趁朋友去沖涼時，這樣跟雨寒說：“蘭納和麗莎其實人很好的，只是她們慢熱，才給人不友善的感覺，你別介意啊。”
肯在朋友背後為她們說好話的，人品不錯，雨寒對她印象好起來。
“嗯。沒關系。”
“我這有一包M&Ms，吃嗎？”
“不了，謝謝。”雨寒微笑道，“我剛刷過牙。”
她點點頭，撕開紙袋，往自己口裏倒一堆。
“其實我們都知道你是誰，”卡裏邊嚼邊說，“你跟狄倫.賴斯特很熟吧，以前經常看見你跟他走在一起。”
“……”
“聽說他現在跟凱文的妹妹在一起，還為她的事跟凱文大打出手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說，是真的嗎？”
“…… 抱歉要睡了，晚安。”
從此加倍疏遠她們。
雨寒誓要遠離狄倫的一切，徹底把他從心裏鏟出。天公作美，雖一起來了緬因州，可無論上課還是實地練習都沒跟他分到一組，著實松了一大口氣。因只有自己心裏最清楚，無意間在飯堂或休息室碰到，那桀驁不馴的身影還是會令她難受。
紗曼塔不在，他恢覆獨來獨往，由於人緣實在太差，即使吃飯休息，狄倫永遠是一個人。
隆介看了對雨寒使眼色，而她卻只冷冷答：“孤僻的人切勿隨便打擾，免得掃人家雅興。”
飛機上得罪的那幾個凱文的朋友立志要同他過不去，時時找碴。九十多名學生共處在一間別墅，低頭不見擡頭見，耐性再好也有磨光的時候。
想必這種事往年也經常發生，同行的教師們警告若是在集訓期間動手打架，所有參與者即時遣返羅德島，留級處罰。
大動作沒人敢，小動作卻不斷，比如打桌球時球會“不小心”砸到在一旁看書的狄倫，擠番茄醬時醬會“無意”濺到他身上，洗完澡衣服會不翼而飛，當然還少不了平日的碰碰撞撞。
讓雨寒意外的是，狄倫竟都一一忍下來，再沒像飛機上那般發作。有時隆介實在看不過眼，上前幫忙緩解，而讓雨寒意外的是，狄倫完全接受隆介的善意，對他甚是客氣友好。
偶爾在走廊碰見，還能有說有笑聊上半晌。
雖好奇他們在一起都說些什麽，雨寒從未問過隆介。朋友有朋友的擇友權，這點她絕對尊重。
日子在一次又一次的急救，生火，識毒，自衛，結繩中過去，轉眼已是一周。
雨寒理解力強，書本知識過目不忘，百多種北美地區常見的，帶劇毒的植物一眼就能叫上名來，還能憑記憶畫圖。她不怕血不怕傷口，天生冷靜臨危不亂，自衛，CPR和皮外傷護理也都駕輕就熟，可人無完人，她的缺點在於手指很不靈巧，五十三種不同的結繩方法，只能記住並且成功打出五個最簡單的。
隆介不厭其煩地手把手教，雨寒自己也急得滿頭大汗，可依舊不是太慢，就是一拽就松開。
“這樣，我會很擔心你搭的帳篷。”他半開玩笑地說，“架子全靠繩固定。還有你的魚網，魚鉤，矛頭，登山的吊繩，保安腰帶……”
雨寒一臉沮喪，“我該怎麽辦？”
“向上帝祈禱，來真的那天跟你同組的幾個女孩都是打結高手……且樂意替你做你那份。”
“隆介......”
“這樣看我也沒用，到時誰知會被分到森林哪個角落，想幫也幫不了。”
她忽然伸出手，把他瀏海揪成一個小辮子，“你長得這麽俊秀，不如扮成女生陪我吧......”
“傻瓜！”他彈她腦門，“當我是什麽，虧你說得出口。”
兩人笑成一團。
☆、Chapter 43
雨寒表面似沒事，可私底下極其在意她的弱點，晚晚熄燈後躲在被窩裏用電筒照著練習。
好強又不喜求人的她，絕不想在演習那天低聲下氣求助蘭納，麗莎，和卡裏。
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——這是自幼時便領悟到的真理。
接下來的幾日她不再同隆介一起看電視打乒乓，將所有課餘時間一並用來練習打結——漁人結，水結，方結，八字結，手術結......粗繩，細繩，鐵絲，釣魚線......除了準確還得有速度，打得昏天黑地，手指活活脫掉一層皮。
然後，到了決定性的一天。
清早，公告板的地圖上貼著每個小組的出發點，以及最終紮腳地。
男生們看了頓時一陣喧嘩。
他們除了任務比女生多，營地還分散在山的另一頭，有人大聲吆喝：“這山要怎樣越，可是有直升機送我們？”
雨寒看了自己的位置，又隨隆介的房間門號找他的營地。
“好遠……”
“希望你這幾天下的苦工有所收獲，打結萬無一失……保重。” 他鼓勵地拍拍她肩膀。
九十名青少年分成男女兩隊，背著行囊，準備出發。
臨上車前，雨寒與那雙銀藍色眼睛四目交投。他沒有躲開，似雕像一般站在冰雪掩蓋的大自然中。
霎時間升起一股莫名其妙想跑向他的沖動。雨寒強迫自己轉過臉去。
——
靠指南針跋山涉水找到營地時，已是下午。
雨寒，卡裏她們一行四人，因導航員麗莎的失誤，走了許多冤枉路。即使知道是錯誤，說服不了其他成員，雨寒也只能少數服從多數跟大隊繞遠。
到達後女孩們又餓又累，商議先煮飯然後再搭蓋居所。
她們不同雨寒溝通，雨寒只能眼睜睜看著三人七手八腳掃雪，搬木柴，生火，煮罐頭，煮完沒有她的份。
自尊心不準許她低聲下氣，一氣之下倔強地轉身搜集幹木，自行想辦法。
年少時不懂得看大環境，因誰都不必看誰臉色過活，成人後失去父母庇護才慢慢發現，活在真實世界裏，許多時候即使自尊被踐踏，為了生存，還是得放低身段應付困難。
自顧自走開的結果是，其他三人吃飽喝足，開始搭蓋各自的過夜帳篷。在有限空間內，她們占取了篝火坑邊最有優勢的位置，而留給雨寒的是三米以外一個又陰又潮的樹根下。
越來越僵，這下更沒轉彎餘地。
要借助樹枝搭蓋帳篷，最好有兩個或以上的人手，三個女孩互相幫助很快便搭好，雨寒則獨自忙到太陽下山。
終於完成，四周已黑的伸手不見五指，一看表，還不到五點半。卷開睡袋已再無所事事。
篝火旁的女孩們燒水沖熱可可，用吃剩的湯罐裝著喝，還烤起棉花糖。
不是雨寒故意要聽，可夜晚的森林實在太安靜，除了幹柴劈裏啪啦燃燒的聲音就是她們幾個無營養的談話。
“對了，你們知不知道，”卡裏疑神疑鬼道，“以前有個叫芭芭拉的女孩，為減肥而嗑粉，最後OD於自己房中？”
蘭納翻了個白眼，“小名叫芭比的，活該去死。”
麗莎笑。
“我不過實事求是，有些人活著簡直浪費氧氣……像是前年那個，那個叫什麽來著......拿獎學金的？”
“墮馬的那個？” 卡裏接上去。
“對！”
“蘇珊娜！”
“是是！蘇珊娜，”蘭納點頭，“蘇珊娜.岡薩雷斯，一聽就是貧民的名字。”
原本對她們談話毫無興趣的雨寒此時豎起耳朵——這不是隆介跟她提過的女孩嗎！
蘭納吹噓：“我姐跟她一起上騎術課，事發時她就在旁邊。”
“誒？以前怎從未聽你說過？”麗莎瞪大雙眼。
“嘿，去年我跟你還不太熟，為何要同你說？到了今年，早就忘了。”
“她倒底怎麽回事？”卡裏問，“話說回來我們學校怎會發獎學金呢？招來一些不三不四，來歷不明的人。”
“告訴你們，她墮馬疑點重重，除了貧民本身騎術差以外，多數另有蹊蹺。我姐說她騎的那匹是退休的優良賽馬，一向溫順，不會無故發癲把人甩下去。”
“馬兒也知誰身份卑賤，不願讓她騎呢。” 麗莎自作聰明道。
蘭納噗呲一聲，“聽說後來馬被帶走，或許人道毀滅了，多不值，為那種人。”
她們互相看了看，鬼鬼祟祟笑起來。
開始另一個話題時聲音明顯壓低，有關十二年級某位學長。幾人天南地北底從服裝時尚聊到明星厭食癥，從藝能界醜聞，到奢飾品牌，峰回路轉論斷起某某同學的飲食習慣。
雨寒在狹窄的單人帳篷翻了個身，只感毛骨悚然——什麽家庭造就出她們這種人！她嘆了口氣，閉上眼睛。
因離篝火太遠，雨寒在自己的帳篷前挖了一個臨時的小火坑，可容量極小，木頭不一會兒就燒完。半夜凍醒，實在無法忍受，出去加柴，無料手電晃到一雙熒光綠色的眼睛，就在幾米之外的距離。
她驚愕得差點丟了電筒，背脊爬滿冷汗。
綠眼的主人是只黑熊，正不知在她帳篷附近嗅什麽。當然熊也看到她，警惕地拱起身子。雨寒不敢亂動，可手電直的白光明顯使它反感。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，書本上說熊一般冬眠至四月，為何會提早一個月出現？
這種情況往往只有片刻時間思考，她已躊躇太久，接下來該怎麽辦，一向冷靜的她卻突然大腦空白。
電光火石間，背後突然被一股力量擁住，一直手緊緊堵住她的嘴。
“噓！是我。” 狄倫在她耳邊低語。
音量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，可雨寒馬上靜止不動，他的氣息再熟悉不過，不必回頭也能感應到。
狄倫左手慢慢松開她的嘴，滑到身體側邊握住她的手。
似打了一劑定心針，懸在半空中的心頓時落下一半。
幾米以外的黑熊也在細細觀察他們，人數突然增加，它不得不慎重衡量。
“它看起來十分虛弱，”狄倫用耳語跟她說，“我們要讓自己顯得高大，必要時我有噴霧。”
雨寒點了點頭。
“我數到三......你知該怎麽做。”
她又點了點頭。
“一，二，三。” 他猛地從後將她用脖頸撐起，雨寒同時舉起雙手左右擺動，熊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及驟然變大的對手嚇得“嗚”一聲，撒腿逃跑消失於樹林中。
過了半晌，狄倫才慢慢把她放下。
落地時雙腿無力，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還是狄倫較為冷靜，三兩下起了火，確定周圍再無野生動物，搬來兩塊粗木讓她坐。
“平時在課堂上做得有模有樣，實際面對時竟如此遲鈍。” 他低聲斥責道。
雨寒不語，一額冷汗，精神有點恍惚。
“你基本常識是怎麽學的，帳篷支得離篝火這麽遠，還把吃剩的食物隨處亂放？”
他說著用手電四周晃了一下，帳篷附近有個黑色垃圾袋，裏面是面包片，吃一半的巧克力，和開封的午餐肉罐頭。
雨寒如夢初醒，“不不，這不是我的食物！”
“不是？”
“誰也不會這麽大意不是嗎？”
狄倫想了一下靜靜道：“有人故意扔在這裏。”
誰如此惡毒？
第一個念頭是卡裏她們幾個，可又一想，不，應該不會，即使帳篷有一段距離，但到底還在同一範圍內，她們不會為害她而讓自己陷入危機。
不遠處的帳篷內響起羽絨服和睡袋摩擦的聲音，燈亮起來，有人聽到聲音想一查究竟。
雨寒一把將狄倫拽入自己帳篷，熄了手電筒，從拉鎖縫隙窺望。
不一會兒，蘭納走出來，匆匆跑到樹林中，不到幾分鐘後又跑回來鉆進帳篷。
原來是去小便，她松了口氣。
這時才發現，漆黑中，自己姿勢暧昧地半貼半壓在狄倫身上，心一慌，想扯開距離，可單人帳篷實在太小，兩人身上又穿著厚厚的羽絨服，不知要往哪裏退。
氣溫突然上升數度，她無聲地清了清喉嚨，掙紮著改變姿勢。
“那幾個女孩嘴巴不留情，被發現一定會去舉報你。”
解釋得有些多餘，可不說點什麽實在尷尬，黑暗中狄倫沒有回答，她卻仿佛能感到他的註視，十分窘迫。
唯有昧著良心繼續低語道：“你怎會在這裏？剛剛還說有人專程來害我，看最有可疑的人就是你。”
狄倫沈默片刻後答：“我一直都知你是個冷漠的家夥，可沒想到你還不知好歹。”
“那你為何三更半夜出現在這兒。”
“當然是不放心！你固執好強，又沒什麽人緣，群體活動肯定會吃虧，果然，讓我猜中。”
這話出自狄倫口中頗為諷刺，可雨寒沒有反擊，有點受寵若驚，他畢竟還是在乎她。
僵直的身體漸漸放松。
“有頭緒嗎？”他繼續壓低聲音問，“誰會三更半夜跑來做這種事？”
“不知道......”
片刻安靜後狄倫說：“或許……我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？” 雨寒詫異。
“噓噓！”他提醒她註意音量。
雨寒閉上嘴巴。
“……這件事我還在調查，適當的時候會告訴你，相信我。”
☆、Ch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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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惡作劇電郵？”
“或許是哪個同學鬧著玩罷了，沒事。”
“雨，”凱文突然認真起來，“我們學校的學生有點特殊，大多本質不壞，可被家裏寵得驕縱任性，玩起來瘋狂忘形，若誰威脅你或是仗勢欺人……跟我商量，我會保護你，知道嗎？”
雨寒點點頭。
離回學校的日子已為期不遠，她也寧願相信，這一切都只是一群天之驕子無聊想出來的惡作劇......而那房間裏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個意外……而已。
☆、Chapter 41
新年已過，狄倫依舊毫無音信。若非不是在除夕晚宴上聽說狄倫一直在爺爺家，雨寒差點打算報警。
她的不解很快變成惱怒，覺得自己被戲弄了——狄倫到底把她當什麽？
面終歸還是得見，開學那天，一早就在女生宿舍外等候的，正是那個沒交代的人。
他單手提著書包靠在路燈上，表情是一貫的不屑。如此明目張膽地等人，路過的女孩都回頭回腦，陣陣私語。
雨寒收回剛要踏出的腳步，驀然改變方向，從後門繞道溜出。
無論多想當面問清楚，她無意做整個聖喬治茶餘飯後的話題，一溜煙跑到校樓。途中越想越憤概，既安然無恙，有何理由杳無音訊？她更氣自己，情緒竟能被人這般左右。
儲物櫃前見到熟悉的身影。雨寒與一臉笑意的隆介擁抱。
“大清早臉色怎會如此灰暗？嗯？假期真過的那麽糟糕？”他揉了揉她的頭。
隆介總有辦法消除她的委屈，雨寒不介意他把她頭發胡擄成鳥巢。
“我想念你。”她輕道。
“我們酷酷的雨小姐怎變這副模樣。”
雨寒勉強擠出笑容松開他。“你呢隆介，家人可好？”
“嗯......從何說起？真是一言難盡。”
他們相視而笑。
班主任卡特先生一手夾書一手拿著咖啡在他們身邊路過，雨寒沒有註意到笑容自隆介臉上消失。
“老師早。”她禮貌地點了點頭。
“你們也早！”
此時兩男生路過，其中一個問：“對不起老師，現在幾點？”
卡特持咖啡的手戴著手表，手腕一轉剛好把熱騰騰咖啡灑在自己褲子上。
男生們故作吃驚狀，“啊！”
卡特尷尬地笑了笑，說：“沒事沒事，一點咖啡而已......八點十五，你們也好快點了。”
男生們嘻嘻哈哈笑著走開後，卡特也訕訕離去。
如此冒失的導師，在高中不可能不被學生整蠱，雨寒不免抿起嘴唇想笑，可轉頭之際發現隆介面無表情，目光散淡地盯著卡特逐漸遠去的背影。
她收起笑意。
隆介溫柔體貼，自然不覺這種惡作劇有任何可笑之處，雨寒感到慚愧。
預鈴此時響起，他們剛要道別，狄倫似一陣風般迎面卷來。
“什麽時候離開宿舍的？”他招呼也不打就直接質問。
雨寒冷臉凝視他。
“怎麽了？這是在生我的氣嗎？”
隆介見氣氛不對，試圖緩解道：“狄倫，新年快樂。”
狄倫卻連眼皮都未擡，只顧盯著雨寒。“生氣之前是否該先聽聽我要說什麽？”
不巧，凱文剛好同幾個球隊的朋友路過，見到雨寒親切地打招呼，並對他的同伴們說：“你們認識雨寒吧，她就是我提過，如紗曼塔一樣重要的人，我不在時記得照顧她 。”
三個大男孩點頭，笑得有些別有用意，使心情本就欠佳的狄倫面色惡劣到極點。
凱文轉向雨寒：“新學期好好加油，別忘了前天對你說的話，有事隨時跟我商量……”
他話音還未落，狄倫風馳電掣的一拳揮到他臉上，毫無思想準備的凱文失去重心，狠狠摔倒在地。
人來人往的走廊霎時安靜如斯。
凱文的弟兄們回過神，向狄倫撲去，隆介扔下書本上前阻擋，四周一片喧嘩。
一切發生的太突然，雨寒亂了方寸——凱文鼻子和嘴角都開始流血，可另一邊溫文的隆介根本拉不住三個身形魁梧的橄欖球員，狄倫被他們掐著脖子，釘在儲物櫃上。
混亂之中，雨寒同那雙藍色目眸交觸——那裏面映出的是失望，不解，困惑，還有更多的憤怒，在她眼前一閃而過。
雨寒站在原地，直到教師們聞聲，前來阻止。
狄倫因挑釁傷人，被罰停學兩周，在宿舍閉門思過——因對方是凱文.楊，事情很快傳遍整個聖喬治。在都不清楚狄倫為何會突然攻擊的情況下，人們對此事件充滿無限好奇，謠言不停地被加油添醋的散播。
雨寒默默聽著各式各樣的流言蜚語，絕口不提打架的事。
她始終沒有機會跟狄倫說上話。
一日晚飯，隆介這樣跟她說：“雨，虐待盤中已死牛犢也解決不了你的困擾。聖誕至新年期間你同狄倫倒底發生了什麽事，他要出那麽重的手，拳擊凱文？”
雨寒放下餐具，沈默片刻後答：“隆介，狄倫他做事蠻橫霸道，不按常理出牌，我不明白他，也不知該如何是好。”
“但你喜歡他？”
“我不喜歡他的專橫跋扈。”
“但你喜歡他。”
雨寒無可奈何地點點頭。
“那就沒什麽好糾結，不是所有人都有幸被喜歡的人喜歡……你該把握機會。”
“但他偏執沖動，想怎樣就怎樣。如有一天，他要來幹涉我們的友誼，我也只能乖乖聽從？”
“那要看理由夠不夠充足......我們是否給了他這個需要。”
隆介的溫柔可靠，讓一向不喜表達內心的雨寒也忍不住傾訴：“其實聖誕之前一切都還好，是他先無故失去聯系，然後蠻不講理地出手傷人……”
“如果我是你，會先聽他怎麽說，再做決定。”
狄倫處分結束的那一天，雨寒聽從隆介的建議，主動來到男子宿舍，決定好好談一談。
打開門，見是她，狄倫面無表情地立在門檻，凝視她半晌，轉身走進房間。
他的房間很大，帶私人浴室，且只有一張床——即使出錢也難申請的獨立套房，不知他是如何得到的。
雨寒在沙發坐下，頗為拘謹。
“什麽事。”他語氣冷淡，似對陌生人。
“開學前為何突然失去聯系？我十分擔心，一直胡亂猜測。”
狄倫雙臂交叉靠坐在書桌，表情頗有嘲弄之意，“有疑問可找凱文.楊談心，你不是他最重要的人嗎？”
“狄倫，你一定要用這種態度？我以為我們已超過這些。”
“我只知道你沒有兌現你的承諾，我再無法相信你。”
“你一意孤行，只聽你想聽的，做你想做的，你在乎過別人的立場嗎？”
“別人立場......是那個處心積慮向我女朋友獻殷勤的人，還是那個說喜歡我，卻放不下另一個男人的人……對不起，這幾個立場都令我十分不愉快，原諒我不在乎，也不想去在乎。”
狄倫再喜歡她，也依舊有自己的原則，雨寒發現他們最愛的可能都是自己。
“你不想跟我解釋些什麽？”雨寒做最後嘗試。
狄倫擡起一道眉，“有嗎？不記得了。”
她無言相對，起身告辭，開門時，與正準備敲門的人打了個對頭。
紗曼塔見到她一楞，可隨後即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，眸中毫無波瀾。反倒是雨寒，十分尷尬。
只聽紗曼塔嬌媚地說：“嗨，狄倫。”
這顯然不是一個讓人感到舒服的場面，雨寒快步離開是非之地。
全校昵稱“公主”的女孩獨自登門拜訪，從何時起，他們變得如此友好？狄倫不是一個平易近人的人，那是否意味他們互有好感？
雨寒想著各種可能性，心中難過得自己都吃驚。原來他在不知不覺間已走進心底深處。
輾轉反側至天光，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愛情，那她不覺有什麽美好。
課堂上，狄倫對她不理不睬。其他時間，他跟紗曼塔出雙入對的場面增加了。兩人並不張揚，但全校寵愛的小妹妹和俊美非凡，性格陰暗古怪的轉校生的配對，依舊在學生間引起哄動。
然而雨寒不知道的是，聖誕舞會的夜晚，狄倫折回東翼地下室尋找非禮她的侍者。他到時人已不見，可在走廊一個隱蔽的角落聽到一對男女的對話。
女方在十分不耐煩地打發男人，狄倫不想打草驚蛇，在墻角處只看到背影。當時並無聽出說話的女生是誰——學校畢竟有百多名女生，可後來有所察覺，那聲音好像九年級人稱公主的紗曼塔.楊。
這個猜疑在新年假期時得到證實。在梅德彎市中心閑逛時，狄倫撞見凱文與紗曼塔，她正用同一種語氣跟她哥哥說：“算算，我不想再聽你廢話！”
在學校，紗曼塔是公認的大家閨秀。她禮貌待人，話不多，啦啦隊活動十分盡力，品學兼優，可這樣一來狄倫更覺得有可疑。
他決定接近她，尋找答案。
☆、Chapter 42
從雨寒的角度看到的，只是狄倫與紗曼塔走在一起時金童玉女般的光環，以及同學們羨慕的眼光。
她覺得委屈，是狄倫先來招惹她，講了一大堆聽起來很偉大的話，然後還沒開始，就莫名其妙地不了了之，這算什麽。
早知如此，雨寒心想，當初應聽信自己的直覺，無論如何也該拒絕......早知如此......一定會盡全力建圍墻，讓他無機可乘。
然而，世上沒有早知，所以雨寒只能把苦咽回肚子，與其他人一樣，做一個旁觀者。
一日在餐廳，愛麗絲嘟著嘴說：“我不喜歡我現在看到的。”
隆介隨她眼目光望去。
狄倫紗曼塔還有幾個跟公主形影不離的女孩，一行人浩浩蕩蕩走進來，在長桌另一頭坐下。
“我還以為是謠言，那不是當眾揍她哥哥的人嗎？有些女孩真不知她們腦裏想什麽。”
隆介看了眼身邊的雨寒，沒出聲。
雨寒像是什麽也聽不見，細嚼慢咽地吃著午餐。
愛麗絲剛要再開口，隆介在桌下輕輕踢了她一腳，使她閉上嘴巴。
“下個月的冬令營，你們Homeroom抽到二月一號出發還是十四號？” 他趁機改變話題。
雨寒隔了半晌才意識到問的是她，緩緩道：“好像是十四號。”
“啊，我也是......或許有機會一起活動。”
“我也不完全屬於十一年級，不一定非得今年去。”
隆介啜了口綠茶，“既逃不過，何不趁早完成，這種活動還是跟朋友在一起比較好。”
愛麗絲嚷嚷：“羨慕死人，我也想參加！”
隆介莞爾，“我們不是去玩，這是Screb！野外求生課，要在冰天雪地的叢林裏搭帳篷，自己起火取暖，沒自來水和浴室，明年輪到你時你就知苦。”
愛麗絲無所謂似地聳了聳肩，“我老姐早就跟我說過，她晚上嚇得不敢出帳篷，差點被尿憋死，白天在樹林踩到不知是人類還是動物的大便，還好冰天雪地，大便硬邦邦的……”
雨寒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，目光卻隔著若幹學生，溜到長桌另一端。
坐在另一端的狄倫一貫散漫模樣，看不出心情。紗曼塔也並非殷勤，兩人面對面坐，無過多交談，自顧自吃著自己的東西，營造出的氣氛卻猶如電影畫面。
他們骨子裏有很相像的東西——一種天生的綺麗，那優越感，從不需在乎任何人怎麽看，怎麽想。
她真不知道，接下來該怎樣跟他在野外相處十四天。
————
為期十四天的二月集訓營，被學生們簡稱Screb（Scary Feburary恐怖的二月）是聖喬治的教學傳統。兩周的野外求生課程艱苦嚴謹，名聞天下，然而知識幫助過無數畢業生在現實生活中逃過一劫，家長們都很樂意嬌生慣養的子女學些真本事，從無有人反對。
因此，每年二月一日和十四日，全體一百八十多名十一年級學生分為兩組，先後搭上前往緬因州的飛機。
位於美國新英格蘭東北部，緬因州與寒冷的加拿大共享邊境，地大物博，百分之九十被樹木覆蓋，屬環保人士和露營愛好者的天堂。
雨寒坐飛機窗口位，望著地面高山樹林一片白雪茫茫——飛機真是奇妙發明，翼下小小兩個圓形噴氣發動，竟可將一巨大鐵盒浮在空中，生命被它托著，使人不得不放寬心。
“本以為羅德島的自然風景已很厲害，沒想到北邊又是另一層次。” 隆介隔著她的肩膀仰望窗外讚嘆。
“嗯，這裏更加......原始。”
“很高興你決定一起來。”
雨寒牽牽嘴角，“其實是被卡特老師和校長逼的。他們說我明年要同你們一起升十二班，所以必須得今年來。”
“真的？那多好，或許以後有很多課能一起上！” 他又像撫摸小狗一樣拍她的頭。
雨寒但笑不語，視線轉回到窗外。
短短一個半小時的飛行，許多十五六歲的少年都坐不住，不斷在坐席之中穿梭，四處串門。
空中小姐好不容易才供應完飲料，雨寒剛想閉目養神，就聽到前幾排一陣騷動。
鬧口角的又是狄倫和兩個橄欖球隊隊員。
狄倫音量不高，可他四周似冒著藍光，說不出的瘆人。“這只是個警告，再不停止踢我的座椅，下次潑你們臉上的就不止是可樂。”說罷他將空塑膠杯隨手一扔，重新坐下。
他後面的兩個男生頭發面頰滴著碳酸水，明顯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。
老師和空中小姐紛紛沖過去。
狄倫被他們攜往商務艙，不知要受什麽處分，兩個被潑的男生也分別被帶到洗手間清理，機艙陷入一陣激烈的爭議中。
雨寒重新陷入自己座位。
“有時真替凱文感到無奈，躺著也中槍。” 隆介說。
“那就是做中心人物的代價。”
“你看你，說的事不關己似的。”
“與我有何關系？”雨寒睜大眼睛。
“他們兩個恩怨從何而起，你心知肚明。”
“怎能這麽肯定？或許是因紗曼塔。”
隆介忍不住笑出聲。
“有什麽好笑？” 她氣結。
“你是當局者迷，我敢用我名下所有財產跟你打賭，他們的恩怨不是因為公主。”
“那是否意味我將成為名副其實的富家小姐了？能繼承山城家多少間連鎖餐館？”
“他笑著敲了一下她的腦袋，“如果你真有好好註意的話，怎會看不出來？狄倫可從未有像註視你那般註視過公主。”
她靠著他胳膊合上眼睛。“我有你和愛麗絲在身邊就夠了，其餘的不願再多想，所以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。”
——
事實證明“恐怖二月”名副其實。十日內，學生們必須學會在零下二十度的氣溫下求生——起火，急救，制作武器，還有基本的生存智謀。其後三天小組需分別在森林各個角落完成一系列任務，最後自搭帳篷在野外度過一個晚上。
原來，室外的木柴並非有火就可點著......原來，泉水河水雨水並不能隨便飲用……原來，灰熊遠遠要比黑熊殘暴......原來，人類赤手空拳離開高科技社會時會得如此無助。
書本上的知識遠遠不及實際體驗，學的越多，學生們反而更加認真。天之驕子們驕縱，卻並不愚蠢，都明白這些知識不知哪天有可能救他們一命。
可緬因森林邊緣的大木宅怎樣也比不上聖喬治，進修期間四人一屋的宿舍又小又冷，其簡陋設施更使學生們大喊難過，尤其是女生，沒了風筒卷發電棒種種器材，個個回歸自然，有些與平日相差懸殊，被男同學笑掉大牙。
跟雨寒同房的是三個從未交談過的十一年級女生——蘭納，麗莎和卡裏，她們三人顯然已很熟，自立一國，其中只有住雨寒下鋪的卡裏，時不時會同她打個招呼。
雨寒並不以為然。
白天各自上求生課，中午吃飯有隆介，下午野外實習，晚間跟隆介在休閑室看電視打打乒乓球，回房只是睡覺而已。
一天晚上，卡裏趁朋友去沖涼時，這樣跟雨寒說：“蘭納和麗莎其實人很好的，只是她們慢熱，才給人不友善的感覺，你別介意啊。”
肯在朋友背後為她們說好話的，人品不錯，雨寒對她印象好起來。
“嗯。沒關系。”
“我這有一包M&Ms，吃嗎？”
“不了，謝謝。”雨寒微笑道，“我剛刷過牙。”
她點點頭，撕開紙袋，往自己口裏倒一堆。
“其實我們都知道你是誰，”卡裏邊嚼邊說，“你跟狄倫.賴斯特很熟吧，以前經常看見你跟他走在一起。”
“……”
“聽說他現在跟凱文的妹妹在一起，還為她的事跟凱文大打出手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說，是真的嗎？”
“…… 抱歉要睡了，晚安。”
從此加倍疏遠她們。
雨寒誓要遠離狄倫的一切，徹底把他從心裏鏟出。天公作美，雖一起來了緬因州，可無論上課還是實地練習都沒跟他分到一組，著實松了一大口氣。因只有自己心裏最清楚，無意間在飯堂或休息室碰到，那桀驁不馴的身影還是會令她難受。
紗曼塔不在，他恢覆獨來獨往，由於人緣實在太差，即使吃飯休息，狄倫永遠是一個人。
隆介看了對雨寒使眼色，而她卻只冷冷答：“孤僻的人切勿隨便打擾，免得掃人家雅興。”
飛機上得罪的那幾個凱文的朋友立志要同他過不去，時時找碴。九十多名學生共處在一間別墅，低頭不見擡頭見，耐性再好也有磨光的時候。
想必這種事往年也經常發生，同行的教師們警告若是在集訓期間動手打架，所有參與者即時遣返羅德島，留級處罰。
大動作沒人敢，小動作卻不斷，比如打桌球時球會“不小心”砸到在一旁看書的狄倫，擠番茄醬時醬會“無意”濺到他身上，洗完澡衣服會不翼而飛，當然還少不了平日的碰碰撞撞。
讓雨寒意外的是，狄倫竟都一一忍下來，再沒像飛機上那般發作。有時隆介實在看不過眼，上前幫忙緩解，而讓雨寒意外的是，狄倫完全接受隆介的善意，對他甚是客氣友好。
偶爾在走廊碰見，還能有說有笑聊上半晌。
雖好奇他們在一起都說些什麽，雨寒從未問過隆介。朋友有朋友的擇友權，這點她絕對尊重。
日子在一次又一次的急救，生火，識毒，自衛，結繩中過去，轉眼已是一周。
雨寒理解力強，書本知識過目不忘，百多種北美地區常見的，帶劇毒的植物一眼就能叫上名來，還能憑記憶畫圖。她不怕血不怕傷口，天生冷靜臨危不亂，自衛，CPR和皮外傷護理也都駕輕就熟，可人無完人，她的缺點在於手指很不靈巧，五十三種不同的結繩方法，只能記住並且成功打出五個最簡單的。
隆介不厭其煩地手把手教，雨寒自己也急得滿頭大汗，可依舊不是太慢，就是一拽就松開。
“這樣，我會很擔心你搭的帳篷。”他半開玩笑地說，“架子全靠繩固定。還有你的魚網，魚鉤，矛頭，登山的吊繩，保安腰帶……”
雨寒一臉沮喪，“我該怎麽辦？”
“向上帝祈禱，來真的那天跟你同組的幾個女孩都是打結高手……且樂意替你做你那份。”
“隆介......”
“這樣看我也沒用，到時誰知會被分到森林哪個角落，想幫也幫不了。”
她忽然伸出手，把他瀏海揪成一個小辮子，“你長得這麽俊秀，不如扮成女生陪我吧......”
“傻瓜！”他彈她腦門，“當我是什麽，虧你說得出口。”
兩人笑成一團。
☆、Chapter 43
雨寒表面似沒事，可私底下極其在意她的弱點，晚晚熄燈後躲在被窩裏用電筒照著練習。
好強又不喜求人的她，絕不想在演習那天低聲下氣求助蘭納，麗莎，和卡裏。
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——這是自幼時便領悟到的真理。
接下來的幾日她不再同隆介一起看電視打乒乓，將所有課餘時間一並用來練習打結——漁人結，水結，方結，八字結，手術結......粗繩，細繩，鐵絲，釣魚線......除了準確還得有速度，打得昏天黑地，手指活活脫掉一層皮。
然後，到了決定性的一天。
清早，公告板的地圖上貼著每個小組的出發點，以及最終紮腳地。
男生們看了頓時一陣喧嘩。
他們除了任務比女生多，營地還分散在山的另一頭，有人大聲吆喝：“這山要怎樣越，可是有直升機送我們？”
雨寒看了自己的位置，又隨隆介的房間門號找他的營地。
“好遠……”
“希望你這幾天下的苦工有所收獲，打結萬無一失……保重。” 他鼓勵地拍拍她肩膀。
九十名青少年分成男女兩隊，背著行囊，準備出發。
臨上車前，雨寒與那雙銀藍色眼睛四目交投。他沒有躲開，似雕像一般站在冰雪掩蓋的大自然中。
霎時間升起一股莫名其妙想跑向他的沖動。雨寒強迫自己轉過臉去。
——
靠指南針跋山涉水找到營地時，已是下午。
雨寒，卡裏她們一行四人，因導航員麗莎的失誤，走了許多冤枉路。即使知道是錯誤，說服不了其他成員，雨寒也只能少數服從多數跟大隊繞遠。
到達後女孩們又餓又累，商議先煮飯然後再搭蓋居所。
她們不同雨寒溝通，雨寒只能眼睜睜看著三人七手八腳掃雪，搬木柴，生火，煮罐頭，煮完沒有她的份。
自尊心不準許她低聲下氣，一氣之下倔強地轉身搜集幹木，自行想辦法。
年少時不懂得看大環境，因誰都不必看誰臉色過活，成人後失去父母庇護才慢慢發現，活在真實世界裏，許多時候即使自尊被踐踏，為了生存，還是得放低身段應付困難。
自顧自走開的結果是，其他三人吃飽喝足，開始搭蓋各自的過夜帳篷。在有限空間內，她們占取了篝火坑邊最有優勢的位置，而留給雨寒的是三米以外一個又陰又潮的樹根下。
越來越僵，這下更沒轉彎餘地。
要借助樹枝搭蓋帳篷，最好有兩個或以上的人手，三個女孩互相幫助很快便搭好，雨寒則獨自忙到太陽下山。
終於完成，四周已黑的伸手不見五指，一看表，還不到五點半。卷開睡袋已再無所事事。
篝火旁的女孩們燒水沖熱可可，用吃剩的湯罐裝著喝，還烤起棉花糖。
不是雨寒故意要聽，可夜晚的森林實在太安靜，除了幹柴劈裏啪啦燃燒的聲音就是她們幾個無營養的談話。
“對了，你們知不知道，”卡裏疑神疑鬼道，“以前有個叫芭芭拉的女孩，為減肥而嗑粉，最後OD於自己房中？”
蘭納翻了個白眼，“小名叫芭比的，活該去死。”
麗莎笑。
“我不過實事求是，有些人活著簡直浪費氧氣……像是前年那個，那個叫什麽來著......拿獎學金的？”
“墮馬的那個？” 卡裏接上去。
“對！”
“蘇珊娜！”
“是是！蘇珊娜，”蘭納點頭，“蘇珊娜.岡薩雷斯，一聽就是貧民的名字。”
原本對她們談話毫無興趣的雨寒此時豎起耳朵——這不是隆介跟她提過的女孩嗎！
蘭納吹噓：“我姐跟她一起上騎術課，事發時她就在旁邊。”
“誒？以前怎從未聽你說過？”麗莎瞪大雙眼。
“嘿，去年我跟你還不太熟，為何要同你說？到了今年，早就忘了。”
“她倒底怎麽回事？”卡裏問，“話說回來我們學校怎會發獎學金呢？招來一些不三不四，來歷不明的人。”
“告訴你們，她墮馬疑點重重，除了貧民本身騎術差以外，多數另有蹊蹺。我姐說她騎的那匹是退休的優良賽馬，一向溫順，不會無故發癲把人甩下去。”
“馬兒也知誰身份卑賤，不願讓她騎呢。” 麗莎自作聰明道。
蘭納噗呲一聲，“聽說後來馬被帶走，或許人道毀滅了，多不值，為那種人。”
她們互相看了看，鬼鬼祟祟笑起來。
開始另一個話題時聲音明顯壓低，有關十二年級某位學長。幾人天南地北底從服裝時尚聊到明星厭食癥，從藝能界醜聞，到奢飾品牌，峰回路轉論斷起某某同學的飲食習慣。
雨寒在狹窄的單人帳篷翻了個身，只感毛骨悚然——什麽家庭造就出她們這種人！她嘆了口氣，閉上眼睛。
因離篝火太遠，雨寒在自己的帳篷前挖了一個臨時的小火坑，可容量極小，木頭不一會兒就燒完。半夜凍醒，實在無法忍受，出去加柴，無料手電晃到一雙熒光綠色的眼睛，就在幾米之外的距離。
她驚愕得差點丟了電筒，背脊爬滿冷汗。
綠眼的主人是只黑熊，正不知在她帳篷附近嗅什麽。當然熊也看到她，警惕地拱起身子。雨寒不敢亂動，可手電直的白光明顯使它反感。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，書本上說熊一般冬眠至四月，為何會提早一個月出現？
這種情況往往只有片刻時間思考，她已躊躇太久，接下來該怎麽辦，一向冷靜的她卻突然大腦空白。
電光火石間，背後突然被一股力量擁住，一直手緊緊堵住她的嘴。
“噓！是我。” 狄倫在她耳邊低語。
音量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，可雨寒馬上靜止不動，他的氣息再熟悉不過，不必回頭也能感應到。
狄倫左手慢慢松開她的嘴，滑到身體側邊握住她的手。
似打了一劑定心針，懸在半空中的心頓時落下一半。
幾米以外的黑熊也在細細觀察他們，人數突然增加，它不得不慎重衡量。
“它看起來十分虛弱，”狄倫用耳語跟她說，“我們要讓自己顯得高大，必要時我有噴霧。”
雨寒點了點頭。
“我數到三......你知該怎麽做。”
她又點了點頭。
“一，二，三。” 他猛地從後將她用脖頸撐起，雨寒同時舉起雙手左右擺動，熊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及驟然變大的對手嚇得“嗚”一聲，撒腿逃跑消失於樹林中。
過了半晌，狄倫才慢慢把她放下。
落地時雙腿無力，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還是狄倫較為冷靜，三兩下起了火，確定周圍再無野生動物，搬來兩塊粗木讓她坐。
“平時在課堂上做得有模有樣，實際面對時竟如此遲鈍。” 他低聲斥責道。
雨寒不語，一額冷汗，精神有點恍惚。
“你基本常識是怎麽學的，帳篷支得離篝火這麽遠，還把吃剩的食物隨處亂放？”
他說著用手電四周晃了一下，帳篷附近有個黑色垃圾袋，裏面是面包片，吃一半的巧克力，和開封的午餐肉罐頭。
雨寒如夢初醒，“不不，這不是我的食物！”
“不是？”
“誰也不會這麽大意不是嗎？”
狄倫想了一下靜靜道：“有人故意扔在這裏。”
誰如此惡毒？
第一個念頭是卡裏她們幾個，可又一想，不，應該不會，即使帳篷有一段距離，但到底還在同一範圍內，她們不會為害她而讓自己陷入危機。
不遠處的帳篷內響起羽絨服和睡袋摩擦的聲音，燈亮起來，有人聽到聲音想一查究竟。
雨寒一把將狄倫拽入自己帳篷，熄了手電筒，從拉鎖縫隙窺望。
不一會兒，蘭納走出來，匆匆跑到樹林中，不到幾分鐘後又跑回來鉆進帳篷。
原來是去小便，她松了口氣。
這時才發現，漆黑中，自己姿勢暧昧地半貼半壓在狄倫身上，心一慌，想扯開距離，可單人帳篷實在太小，兩人身上又穿著厚厚的羽絨服，不知要往哪裏退。
氣溫突然上升數度，她無聲地清了清喉嚨，掙紮著改變姿勢。
“那幾個女孩嘴巴不留情，被發現一定會去舉報你。”
解釋得有些多餘，可不說點什麽實在尷尬，黑暗中狄倫沒有回答，她卻仿佛能感到他的註視，十分窘迫。
唯有昧著良心繼續低語道：“你怎會在這裏？剛剛還說有人專程來害我，看最有可疑的人就是你。”
狄倫沈默片刻後答：“我一直都知你是個冷漠的家夥，可沒想到你還不知好歹。”
“那你為何三更半夜出現在這兒。”
“當然是不放心！你固執好強，又沒什麽人緣，群體活動肯定會吃虧，果然，讓我猜中。”
這話出自狄倫口中頗為諷刺，可雨寒沒有反擊，有點受寵若驚，他畢竟還是在乎她。
僵直的身體漸漸放松。
“有頭緒嗎？”他繼續壓低聲音問，“誰會三更半夜跑來做這種事？”
“不知道......”
片刻安靜後狄倫說：“或許……我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？” 雨寒詫異。
“噓噓！”他提醒她註意音量。
雨寒閉上嘴巴。
“……這件事我還在調查，適當的時候會告訴你，相信我。”
☆、Ch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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